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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公林游记

来源:《孔子文化》第17期

作者:陶成奔

来曲阜已经两年了,这座孔孟之乡的东方圣城,这座与耶路撒冷、麦加齐名的世界三大圣城之一,我这个过客,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两年的时光,而我,已经深深地迷恋上了这里浓厚的文化气息。我想,两年后,我就要离开,总想把这里的一切都打包储存进我的记忆里。

在市区,对于孔府、孔庙、孔林这些著名的景点,我已经看的差不多,也记忆得差不多了。清明假期闲来没事,产生了到周边地方去看一看的念头,距离市区十几公里的梁公林,成为了我的首选目标。梁公林是孔子的父亲叔梁纥、母亲颜征在和哥哥孟皮的墓地。

说走就走,我背上背包,拖出自行车,一个人就出发了。沿着静轩大道一路向东,曲阜的春天,风格外大,山地车又许久没有调试,骑着有些费力,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我的满腔热情。

骑了一个多小时,从公路拐过一条乡间小路,就到梁公林了。然而,令我失望的是,梁公林大门紧闭,竟然是从里面用闸门横插反锁的。来之前我是有所心理准备的,见识了孔庙的香火兴旺的盛景,我断定梁公林的香火肯定不如孔林,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如此巨大的落差,别说庭前车马稀了,不仅没有车马,连门都没开。

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推了推门,发现门的底部与门槛之间有三十厘米左右的空隙,足够我爬进去了。我想,今天不能白来,只好再做一回坏孩子,做一个不速之客了。于是我把背包先丢进去,身体平躺在门槛下,就爬了进去。

进了去,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才发现,与一墙之外那喧嚣的世界相比,这便是另外一处世外桃源了。这里古柏参天,静谧祥和,像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在慈爱地端详着我这个毛头小子。我边看边拍照,不一会儿,走过来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伯,是墓林的管理员。我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和他攀谈。客以稀为贵,老伯没有指责我钻门缝进来,还和我聊了很久。最后他说,既然来了,去给老先生上儿炷香吧,我去给你把享殿的门打开,说着走进管理室拿钥匙给我开门。我诚惶诚恐地走进享殿,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并往功德箱里递上了自己的一点生活费。老伯教我如何行礼,如何叩头上香,连怎样在香炉里插香都有一番讲究。上完香走出享殿,他叫我到后院的墓地去观看。

走到后院,依旧是松柏冲天,鸟鸣不绝于耳。这里只有两座墓,最大的墓是“圣考齐国公墓”,这是孔子的父亲叔梁纥和母东颜征在的合葬墓,墓的左前方有一座小一倍的墓叫”圣兄伯尼墓”,埋葬着孔子同父异母的哥哥孟皮。叔梁纥夫妇的合葬墓,高2.1米,围宽35米,孔林里孔子的孙子辈的任何一座坟墓都要比这座高大、豪华。清明时节,墓地杂草丛生,墓前的香炉里盛满了雨水,我看不到丝毫有人来祭扫过的痕迹。

此时,我心里已经很不是滋味了,尽管失落感在来到紧闭的大门前就已产生,但是还远没有现在那么强烈。祭祀孔子的孔林里,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但是埋葬孔子的父母和哥哥的墓林落魄到如此不济,而孔子的父亲叔梁纥,也是春秋时期鲁国有名的大英雄啊!当年在他葬身的这个防山之阴发生防邑大战,十万齐军团团包围了防邑城,叔梁纥率领士兵突围并护送主帅臧纥到鲁军的驻地后,又带领三百甲士返回防邑击退了齐军。还有逼阳之战,敌军采用空城计,鲁军刚进去一半,悬门突然掉下,多亏叔梁纥反应迅速,力大无穷的他以一己之力将沉重的悬门托住,直到鲁军完全撒退,方才放下悬门,此事震惊诸侯各国。

俱往矣,当年的绝世大英雄的坟墓,今天就我一个游客,还是钻门缝才得以进来。诚然,对于外人来说,只去三孔观拜夫子圣贤,祭祀圣人先师,这无可厚非。他们有这个选择的权利。但是,作为孔家的后人,明知道梁公林才是他们真正的根,叔梁纥才是他们更高一辈的祖先,他的后代们就在这座城市里生活者,他们让自己祖先的墓地荒废到这能地步却不来祭拜,这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既然如此,他们摆出无比虔诚的姿态去尊孔祭孔,耗费巨资和大量的时间精力去修复孔府孔庙孔林以及其他关于孔子的一切,真的是因为孔子是他们血缘上的先祖吗?还是看重的是孔子能给他们带来无尽的荣耀和丰厚的经济利益?这竟是一个如此势利的社会!

在我眼里,梁公林一直都是大过孔林的,尽管这儿的古树、规模、面积、人气以及受重视程度都无法与孔林相媲美,但是这里埋葬着一位武勇的英雄和一位最伟大的母亲,这里是”启圣王墓”,不”启圣”,哪有后来的“圣人”?不过,仔细一想,我倒是很喜欢梁公林这样一方净土。我觉得梁公比孔子幸运多了,孔子一生忙于辅佐君王,忙于治理乱世,忙于周游列国施展他的政治抱负,但是遭人妒总受人排挤,满腹济世才华却投靠无门,老先生他一定很辛苦、很抑郁吧。如今逝去原本以为可以停下脚步休息一下了,但是却还是不得安宁。去世两千多年来,孔子不是被支持者捧到头顶膜拜、敲锣打鼓祭拜,就是被反对者任意践踏、污蔑戏弄。他被后人过度的消费了。如果夫子泉下有知,一定也会仰天抗议吧!

而梁公林的墓主们就幸运多了,墓地乃是亡人安息之所,应该越安静越好,越少喧嚣纷扰越好。祭祀一个亡灵的应有的方式,唯有让其安息,才是对他的最大尊重。梁公林颐养天年,已经进入了冥寂幽远的状态,这应该正是梁公所求的结果吧!

也许是的,这是梁公林不幸中的万幸。

观看完走出来的时候,管理员老伯给我打开了大门,并把我送出门口和我道别。这份超脱世俗温情,带给了我太多的感触,就像梁公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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