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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慈祥而充满期望的眼神——记与丁冠之先生的最后一面

来源:《孔子文化》第12期

作者:闫春新

我与丁先生结识于200年,那时他到曲阜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担任我们2001届硕士论文答辩会主席。后来我考入山东大学,先后师从王晓毅老师(丁先生弟子)、颜炳罡老师(丁先生临沂老乡)攻读史学博士学位与儒家哲学博士后,因而与家住附近的丁先生(作者按:我私下称丁先生为师爷,篇中均以“丁老”或“丁先生”代之)接触良多,受诲无穷,此恩永志!谨以此文怀念丁先生。

永远难忘,二零零九年阴历腊月二十三大年祭灶,确实是那一天,不错,真真切切是前年灶王爷上天言事的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去济南看望丁老。未曾想,那竟是我与他相见的最后一面。手捧十年前丁先生所留的照片,想起在我硕士论文答辩时那位曾指点江山,纵论古今“既人情人理,又见解独到”(牟钟鉴先生语)的老人,“将人生作为艺术品进行创造的大德学者”(颜炳罡先生语)。音容犹在,哲人已萎!泪光照亮又模糊了我的思绪,悲痛牵引起前年的那次济南之行。

一如往常,我欲从楼后的小门而人,但此次却甚是反常,敲了半天门,始终无人应答,不是联系了吗?而且还是丁老接的电话呢。不会又出门散步了吧?因为丁老住一楼,楼前有前门,我边想边转向西走,绕楼走到前院的前门。

透过前院矮墙,在里面拾掇家务的丁夫人一眼看见了我,开门迎接,你师爷在等看你呢”。后又向内传话:“晓毅在曲阜的学生来看你了!”

一进门,端坐在椅子上的丁老笑盈盈地欲站起,因事先得知他老人家身体不适,我快步向前扶住了他:“听颜炳罡老师说,您最近有点不舒服,好点了吗?“没事!没事!”一向乐观爽快的他边说边为我倒茶。尽管他看似有点疲惫、面容稍显苍白,但目光一如往常那般明亮有神,我便放下心来。

寒喧了一阵,谈圣源书院的建设、兰陵文化丛书的构想、我的家庭生活等等。不久,丁老便话题一转:“小闫,听说你开始带研究生了,第一、二个要好好带,咱靠学术吃饭,既不要自己砸自己的饭碗,更不要误人子弟!”期冀之情溢于言表!“我不会为咱‘丁门’子弟丢人,我会好好指导我的学生的!就怕自己学识浅薄,经验不足,对不起人家!”“说你经验不足,这我相信。说你学识浅薄,这不完全对。你自读硕士尤其是上山大以来,已摸清了做学问的路子,不仅很认真地看了许多书,而且还很有自己的看法,当然有些经典书目还要经常读。反复品味,我相信你的能力!”一向以奖掖后学闻名的丁先生,在鼓励之余仍不忘鞭策。丁老浅啜了口茶,笑吟吟地捎带一句,开起了玩笑:“什么‘丁门’不‘丁门’,那都是虚的,丁家无后门,春新,咱不走后门才是真的!”淡泊名利、阅尽世故的老人家还是那么睿智、幽默!

“给学生定了啥题目?”他边问边稍起身,又坐了下来(现在想起,当时了丁先生起坐都很迟缓,应是不祥之兆,只是眼拙脑笨的我没有察觉出来!),“我正准备与您老人家商量呢!我的这个学生非常愿意写阮籍,因为研究的成果过多,开拓余地太小我给她改了下题目,叫《魏晋南朝陈留阮氏与玄、佛思潮》,就怕她是一个小女孩,写不了!”“好啊!好啊!”他老人家连声叫好,听得出来,确实是欣赏这一选题:“我曾经强调过魏晋时期世家大族对于文化传承的重要作用,指出这一时期学术文化的发展与家族之间的关系,还有很大的研究余地,你王老师在写《郭象评传》时也认为,琅琊王氏与陈留阮氏是魏晋两大玄学士族。显然,从两者的相互关照看一个深受时代思潮影响的世家大族的文化应对,既可拓展中古玄、佛的学术视域,更可推动中古家族思想文化、宗教信仰的研究,还有利于当前的新文化建设!”

老先生虽年近八十,却思维敏锐,话虽不多,但言简义丰:“春新,不要对小女孩有偏见!小女孩比较听话,相对好带,你郝虹师姐不也是学问搞得不错吗!听说你带的这个小女孩跨专业,视野开阔,能写又有想法,这很好。你好好带她,题目又十分不错,定会出成绩的。明年我若再去曲师主持答辩的话,我要与你、你的研究生好好聊聊!”这是此次丁老与我会面的印象最深的几句话!听得出来,一直沁浸于魏晋玄学中的丁老,虽不重什么“丁门子弟”外在的虚名,但对其学术传承的关注还是言不由衷的!毕竟他是一位以学术为生命、以文化传承为已任的老学者。我心里一阵感动,深为有这样的老师而感动与自豪!

接着,我们自然会谈起阮籍,丁老习惯性地微眯起双眼,用手得了捋修长而发白的眉毛,并向后仰坐在椅背上,似乎意识到修饰整洁的满头白发有些凌乱,又似在思考,用左手理了理(丁先生确实老了):“阮籍这个人很有趣,阮籍与曹氏、司马氏的政治关系到现在仍众说纷纭,阮籍在曹爽败亡前其辞职而去,时人服其远识!拒绝司马氏联姻却又为其写劝进表,是进退有据、明哲保身?还是政治上的骑墙派?真是还很有研究头!”

丁先生谈兴正浓,因时候不早,近午十一点,我几次要走,都被他老人家拦住。最后又谈到了我在济南攻读博士学位的生活情况:“咱们传统文化尤其是儒学最重孝道与报恩。听景明(我的硕士导师李景明老师)与晓毅说,那几年多亏了你岳父母,现在要好好回报他们!”

“小闫,不要走了!我已做好了饭,陪着你师爷喝点酒,这段时间不让他喝,他都感坏了!”为不打扰我们的谈兴,平时丁夫人和我见面后,一般是彻好茶后,就到里忙其它事,间或再出来送点水果、换冲茶水。这次现在才出来,方知她在为我们准备酒菜(因为都熟识,丁夫人从与我见外,我与老先生常常畅谈甚晚,我说要走,她总是再三挽留,希望我能与丁先生多聊一会儿。)我说:“不行啊,我已与山大的几个师弟约好了一起吃饭,真的不行!”恰巧他们打电话催我过去,我边说边起身,“老师,明年曲师大历史文化学院还会邀请您做硕士论文答辩主席,到时我还会与我的学生向您请教玄学与一些魏晋世家大族的关系”。“唉,老了,人家请咱去咱就去,若另请高明就在家休息、休息!”从不服老的丁朱生竟撂出了这样的话,真不知是淡泊名利,还是真的感觉自己老了。我反正没有任何预感:“老师,我还是走‘后门’吧!”我半开玩笑,爽朗地笑出了声,拍了拍我的肩膀:“从此往后,你还是走前门吧,过去你来这不知走了多少次‘后门’,走就走了!——你看来真的约了同学吃饭,就不留你了。”

老两口送我出门,他这次执意送我到小院门外。“到年了,代我向你俩双方父母拜个年!”老人说着如此家常的话。现在想来当是一个真儒者的临诀之语,而“不走后门”的双关玩笑,竟又镌刻出其独立世俗的道德人格!

丁老为我拉开院门,行动略显迟缓,身背有些蹒跚。我突觉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匆匆道别,遂大步转身。……我两次回头,他都在注视着我,微笑着向我招手示意。即将拐离楼角,我最终没有勇气再回视,看看他老人家是否是已在关门,是否已走进内屋,但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他的目光,那慈祥而充满期望的眼神! 真的未曾想到,这竟然是我和丁老的最后一次会面!最后两次的目光交流,彼此竟然再也不能穿越时间的隧道共同尽阅、品味一千六、七百年前的魏晋风度、六朝名流,只是寄予着学术血脉绵绵流动的亲情余香,永恒地温暧着我的记忆。永远难忘:那慈祥而充满期望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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