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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学之禁”与台谏(二)

作者:葛绍欧

宫中总是在无一稳定领导中心的情况下,易给韩上下其手的机会。宁宗之立,虽端赖赵汝愚的主持运作,但最后能得深居内宫的太皇太后的认同与首肯,却是靠韩以外戚的身份,作朝内朝外的来往奔波联系,因此韩反成为事情成败的关键性人物,与赵同具翊戴之功。加以宁宗对其因感激而生好感。尤其宁宗初立,一则年轻,可谓少不更事,一则初继大统,尚未能很快进入角色,韩打着处处替皇帝设想的幌子,替皇帝越俎代庖。就宁宗而言,在既可解决问题,又不必自己费心的情况下,也乐得依从,日久遂造成久假而不归,形成大权旁落之局,也确有深为韩所左右、所影响者。如以内批方式先后除去留正、彭龟年、朱熹等职位,即为其显例。这一优越的形势与条件,赵汝愚都不如。韩之终能打败赵而得专政者,实有赖于此。

其二,韩控制朝局的重要作法之一在于先控制台谏官。先设法假各种理由将反对或不听使唤的台谏官一一斥逐,代之以可以支配的亲信,授意这些人,以他们的职权,名正言顺地攻击想要对付的人。待造成舆论之后,他再据以向皇帝(宁宗)告状,遂可轻易达到排挤、打击政敌的目的。

韩伲胄之所以会利用台谏作为工具,以及所以会采用”内批”方式来任免官员,皆得之于刘弼的献策。刘弼以往与庑胄同知阁门事,颇以知书自负。在谋立宁宗的过程中,汝愚独与庑胄议,弼因弗得与闻而心怀不平。于是挑拨离间地对俯胄说:”赵相欲专大功,君岂惟不得节度,将恐不免领海之行。”庑胄感到惊愕,因而请教他该·如何对付,弼曰:”惟用台谏尔!”诧胄又问:”该如何做?”弼说:”御笔批出是也!”俯胄领悟了诀窍,遂以内批方式,除刘德秀为监察御史,杨大法为殿中侍御史,罢吴猎监察御史,而用刘三杰代之,于是言路皆庑胄之党。而朝中也有一批人,或为趋炎附势讨好韩伲胄以求升官,或为私人的恩怨嫌隙,甘心为韩效力,在互相利用的原则下,一致来对付有碍他们发展的政敌。如胡丝、刘三杰、林栗、高文虎、何澹之流。他们的事迹,散见于后。

朝中大臣,因遭韩派台谏攻击而谪、贬、迁、落职者,为数甚多,如:周必大,庐陵人,绍兴二十年进士,历仕内外,为朝中名臣。先是布衣吕祖泰上书,请诛韩伲胄,陈自强以周必大代之。嘉泰元年,御史施康年劾必大首唱伪徒,私植党羽,诏降为少保。自庆元以后,庑胄之党,立伪学之名以禁锢君子,而周必大与赵汝愚、留正,皆指为罪首。孝宗时选拔的状元章颖,为人正直,历任中外,所至有声。宁宗即位时,韩佗胄用事,颖侍经韩,上曰:”谏官有言及赵汝愚者,卿等谓何?”同列漫无可否,颖奏曰:”天地变迁,人情危疑,加以敌人嫚侮,国势未安,未可以进退大臣,原降诏宣谕,无听其去!”不报。

御史奉韩意劾颖阿党,罢。太学生周瑞朝等六人伏阙辩赵汝愚被诬,且谓章颖言发于忠,首遭斥遂的不当,端朝等皆被罪,自是党论遂起。

刘光祖与孙逢吉同在讲筵,吏请曰:”今日某侍郎轮讲以疾告,孙侍郎居次,请代之。”逢吉曰:”常所讲《论语》,今安得即有讲义!”已而问”某侍郎讲义安在?”取观之,即讲《诗权与篇》刺康公与贤者有始而无终,与逐朱熹事相类,逢吉欣然代之讲。因于上前争论甚苦,上曰:”朱熹言论多不可用!”逢吉曰:”熹议三庙与臣不合,他所言皆正,未见其不可用。”度失上意。

会彭龟年论韩伲胄专僭出补外郡,逢吉入疏曰:”道德崇重,陛下所敬礼者,无若朱熹,志节端亮,陛下所委信者,无若彭龟年,景既以论俯胄去,龟年复以俯胄绌,臣恐贤者无夙志,陛下所用者皆庸鄙俭薄之徒,何以立国?”伲胄见而深恶之。

会部中会食,吏密报优人王喜除阁职,逢吉即言”於上前效朱侍郎进趋,以儒者为戏者,岂可令污阁职?”即抗疏力争之。同列密以告佗胄,时王喜命实未出,遂以诬低,出知太平州。

另一方面,凡与韩庑胄不合,或不为其所用者,均遭摈斥,如:曾三聘,临江军新淦人,宁宗即位韩诧胄为相,指三聘为故相赵汝愚腹心,坐追两官,久之复原官与祠。汤寿,浏阳人,淳熙十四年进士,以上书请召朱熹,忤权相意,直声大闻于时,与韩诧胄、陈自强不合,屡为奸党中伤,生平奉祠闲居。黄度,新昌人,隆兴元年进士,宁宗即位改右正言,以忤韩诧胄罢归,庑胄诛,累官焕章阁学士。项安世,括苍人,淳熙二年进士,历仕为校书郎,宁宗即位时,朱熹召至阙,未几予祠,安世率馆职上书留之为言者劾去。黄艾,莆田人,乾道八年进士第二,宁宗时,朱熹去经筵,艾因进请问逐熹之理,为请再三。

在赵、韩的政争中,不仅朝中许多正直之士,先后遭到韩派的攻击、黜窜,祭酒李祥、博士杨简论救之,俱被斥逐,连太学生之有较明确政治立场者,也都受到牵连。如福州候官人徐范,当赵汝愚被迫去位时,他与同舍生叩阁上书,竟遭禁锢十余年,直到韩死被释放后,于嘉定元年才登进士,任授清江尉。杨宏中,福州侯官人,宁宗立韩诧胄窃弄国柄,赵汝愚窜永州,其时宏中为太学生,与诸生林仲麟、徐范、张道、蒋溥、周端朝五人上书不报、缴副封于台谏,庑胄大怒,送宏中太平州编管,天下号为”六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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