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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学之禁”与台谏(六)

作者:葛绍欧

时韩庑胄连逐留正、赵汝愚,太府簿吴涛与庑胄有连姻,因言台谏将论朱熹。当时的名士太府丞李孟传奋然曰:”如此则士大夫争之鼎镀且不避!”这是正直之士的一种维护正义的态度,因其为名士,力辞韩的笼络,表现得很有骨气、有风格。

吴猎,潭州醴陵人,于宁宗即位后为监察御史,当伪学禁兴,猎言,”陛下临御未数月,今日出一纸去宰相,明日出一纸去台谏,昨日又闻侍讲朱熹遽以御札界祠,中外惶骇,谓事不出于中书,是为乱政。”虽仗义直言,强调逼走朱熹的作法不当,却无补于大局。他的仗义直言,却不为韩诧胄所喜。不久,罢其监察御史之职,代之以刘三杰,刘遂立即攻朱,成为韩派得力的打手。

刘煸,建阳人,乾道八年进士,历任州县,兴学行政,多有可取之餐,伪学禁兴,恰从熹征武夷山讲道读书,怡然自适,筑云庄山房,为终老隐居之计。

史弥远,淳熙十四年进士,开禧二年兼资政堂直讲,当韩伲胄建开边之议,欲以坚宠固位时,弥远曾上疏劝阻,迨韩诧胄兵败就诛后不久,弥远为相,于嘉定四年雪赵汝愚之冤,乞褒赠赐谥,鳌正诬史,一时伪学党人朱熹、彭龟年、杨万里、吕祖俭虽已殁,或褒赠易名,或录用其后,召还正人故老于外。

本来御史的本职,在整肃官邪,纠举不法以振朝纲,谏官则在谏诫皇帝的行为失当者。自宋初开始,由于宋太祖是以军人出身的强势君王,谏官逐渐不敢对上,也变成转而对朝臣的言官,惟在仁宗废后事件及濮王之议的争议上,台谏尚能做到为维护原则与传统,作正直的劝谏与弹劾。大体上,在北宋时代,台谏尚能发挥监察的实际功能。到了南宋,自从秦桧主政时利用台谏诬害岳飞,台谏的性质与作用,就被严重的扭曲了。韩胄,师秦桧的故智,也利用台谏来打击政敌。如以右正言李沐攻击赵汝愚,说他以宗室领袖主政,将不利于社稷,迫使赵赶紧辞退相职,李并在不断攻击下,使赵落职永州。

韩之驱使台谏官为其做事,往往巧妙地利用人性的弱点,当他得知甲与乙不和或有恩怨,就故意选乙为台谏官去对付甲。因他们本来彼此间就合不来,在韩有意给乙以弹劾权时,乙就会很自然的运用其权力,去对付甲,更何况韩也有意要整甲,在既可痛快地报私仇,又可讨好长官情形下的乙,必然会全力以赴,韩便可轻松达到他预期的目的了。如林栗与朱熹论《西铭》不合,韩授意林为文说朱熹的道学为伪学。胡练认为当年朱熹未曾礼遇他,韩就任胡为监察御史去攻击朱熹;再配合监察御史沈继祖的疏奏,弹劾朱熹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公、不廉等十罪,合胡丝、高文虎等多人之力,终于促成伪学之禁。刘德秀认为留正当政时未提拔他,韩就任刘为谏议大夫去攻击丞相留正,顺便攻击周必大,使他们先后落职;因为监察御史吴猎之论兴伪学之禁为不当,便将他撤职,代之以刘三杰,更积极攻击伪学。状元出身的朝中大臣章颖,上疏论”君王刚继大统,不宜进退大臣”,争赵之不该去位,韩遂命御史劾颖阿党,贬降其职。名臣倪思不受其笼络,韩命毛宪找理由劾倪,将倪自朝中逼退。三朝老臣徐谊,不愿与其同流合污,就命御史刘德秀、胡红疏论他,使他降为惠州团练副使。甚至连太学生有明确政治立场者,如杨宏中,徐范等,都在台谏交劾下,送太平州编管。台谏在韩手中成为有多重功能的工具。可用来打击宗室、学官、丞相、朝中大臣、一般政府官员、不受其笼络者、以及立场与其不同的太学生。

三、擅权玩法者误己误国

韩佗胄为巩固权位,利用台谏结纳邪恶,排斥善良,斗垮了赵汝愚,赶走朱熹,多年的”伪学之禁”,造就他独霸朝纲的局面。他便胡作非为,使得当时政风败坏,苞直公行,奴颜婢膝的大吏,高居庙堂,如初为吏部尚书,嗣又同知枢密院的许亚之,被人嘲笑为”由实尚书”、”屈膝执政”,盖记实也。因许曾欲迁官,向韩下跪,又曾为趋韩府祝寿,因时晏门闭,遂俯偻由门洞入故耳。工部侍郎赵师择,曾作犬□于严薄间,以娱诧胄,为人所不齿。右丞相陈自强,对于四方致书,必视其书有无附注”并献”,如无所献,则书不开。每称诧胄为恩主、恩父,这真是道消时否的坏现象。多年来台谏的绩效是什么呢?

嗣后也感觉到民怨已深,因亲信建言,才松驰了”伪学之禁”,又追复了所谓”党人”的官职,但是,这时候已弄成正气消沉,人心思变的情势了。

适巧这时金人,因北敌侵扰,连年争战,国势日衰,韩胄遂兴对金用兵,立功自固念,乃倡”恢复”之议,用宰相陈自强兼国用使,倍克民财,州郡骚动,迨伐金兵兴,却师出无功,两京两河,相继沦陷,金兵且渡淮窥江,中外忧惧。吏部侍郎史弥远得内廷之助,请诛庑胄以安邦,获帝允可,庑胄遂被诛于玉津园。

恢复失土是应该做的大事,但应审时度势慎重为之,岂可逞一念之私,不为国家作深谋远虑。理应趁金邦日在衰弊时,修明庶政,厚植国力,俟机进行,且因慎防新兴起的北敌,才算是忠诚谋国。韩庑胄却只知道攘夺权位,锐意政争,利用台谏,力禁伪学,以致淆乱是非,沮丧人心,更造成兵连祸结,终于招致了误国戮身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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